I导读:著名老中医郭贞卿把具有升、发、散特性的风药做了深入研究,并应用于阳气不升、湿遏气血、调经解郁、气机阻滞、舒发郁火的治法里,获得很好的效果。这种善辨细思,从细微处开新路的思想,值得借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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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药畅气谈
作者/郭贞卿本文摘自《郭贞卿医论医话集》(2010)作者介绍:郭贞卿(1892~1983)女,四川威远人,出生于中医世家,是近代已故著名女中医。学术代表专著有《郭贞卿医论集》《郭贞卿医论医话集》及遗著《郭贞卿秉烛医话》一部。图片
风药具备几种作用?风能胜湿,故有燥性;风性轻扬,故又具有升阳举陷的作用;其气轻味薄,具有发散之性。综合而论,风药具有燥、升、发、散四种主要作用,我把其中升发散三种作用称为风药的三种不同方式的畅气作用。去调整气血阴阳的流畅和协调相互间的关系,以保证内环境的稳定,从而达到祛病健身之目的。
很多治疗外感的方剂,都可以用于治疗内伤疾病,如桂枝汤可治疗妊娠恶阻、自汗证、低热证病等;麻黄汤可治疗长期低热证等。这些都说明了在内伤疾病中,使用解肌透表之类方药的机会并不少,至于其中的机理,显然是不能用解表祛邪的作用得到完善地解释。解表药并非仅仅只能发汗解表,特别是祛风药,它们趋于肌表的作用是从里达表的,乃是服药于里,再由里而外达肌表,使表里气机通畅,从而消除由外邪引起诸如表气不舒症状的一种治法。因此,在这种意义上说,表散风药是畅通由里达表之气的一种治法,在畅气的基础上以祛邪解表的方法。
细看历代名家,用表散风药以治久病沉疴者,每获奇效,细细研讨,最具味道。在内伤疾病的治疗中,散火郁,升清气,都往往是通过使用风药而实现的。如升阳散火汤中类聚着辛温解表药,补中益气汤中有升麻、柴胡、生姜,玉屏风散中有防风。前人在解释这些配伍结构时常说:“参术补脾,非防风、白芷行之,则补药之力不能到”,“调理脾胃须羌活以散肝结”,“黄芪得防风其力愈大”等等,都强调了风药有着增强效力的作用。
胡慎柔在论述虚损时说到:“皆阳气虚弱倒入于内,便化而为火而发热也,须用保元或四君加黄芪,再加干葛以开肌,柴苏以开皮毛,病未多日者,服十五六剂则自然汗来。”开肌、开皮毛、自然汗来,就道破了风药畅气在内伤疾病中,调整表里上下气机之真谛。常用姜、枣为引,诸书对此皆解为调和营卫。如果用风药(表药)畅气的观点来看,姜枣药性和平而调中,其辛散又能达表,使里气不滞,表气疏达,有一举两得之妙,这对内伤外感都有不可忽视的益处。在无外感表邪干扰时,对风药畅气的运用主要于下列情况。
一、诸脏阳气不升
由于风药性多升散,故诸脏阳气不升时,可借用风药协助补阳药物以升补之。东垣在《脾胃论》中对此阐发颇多,其益气药与升阳风药配伍,每见匠心独具。
升诸脏阳气,其基本要点仍在于补益诸脏阳气,不足者谓之虚,补益阳气为其必然措施,正如东垣谓中阳不升时所说,“脾胃不足之源,乃阳气不足,阴气有余,当从元气不足升降沉浮法,随证用药治之。”正是基于这种观点,故东垣升阳方中,参、芪、甘草,十居八九,气充方能健运,气运始可升发,气不足者,升阳自难。故补诸脏阳气是其根本,用风药升阳以引导是其关键,二者缺一不可,相互为用,相辅相成。
二者的关系有如灯芯和灯油,无芯灯不明,无油灯亦不明。
二、湿遏气血
风药能燥(胜)湿,湿为有形之邪,留停于人体之中,阻遏经脉,每致气血周流失畅,斯时选用风药就既能燥湿,又能流畅气血,两全其美,最为恰当。
比如傅青主之完带汤,方中用荆芥即是例证。的确,用风药燥湿畅气以治疗带下证,在临床上是有一定的使用价值。寒湿型带下,久则肢体沉重酸楚,头胀,舌苔白腻或微黄而腻,带下量多,时腹痛者,可选用羌活、防风、白芷、僵蚕、薏苡仁、茯苓、陈皮、苍术等药,恒有效应。湿之留存于体内而为患,即是人体气机不畅的结果,又是其原因,因此用风药畅其气机、燥其湿邪,乃势所必然,再配以据其寒热虚实所选之药,焉有不能取效的道理哉?三、调经解郁
宋代陈良甫谓:“妇人月水不调,乃风冷乘虚客于胞中,伤冲任之脉。”《内经》云:“二阳之病,发于心脾,有不得隐曲,女子不月。”
《济阴纲目》对此解释道:“人有隐情曲意,难舒以其衰者,则气郁而不畅,不畅则心气不开,脾气不化,水谷日少,不能变化气血以入二阳,血海无余,所以不月也。”这都说明了六淫七情可以导致经候不调,其机理均为气血不畅。而风药用之颇妙于畅气,能否借用来调经解郁呢?看来用风药畅气血以调月经,前人早有先例,如王肯堂《女科准绳》载有升阳举经汤,用藁本、羌活、防风、独活等风药于血分药中,主治妇人经水不调。绍兴钱氏妇科,喜用藁本、白芷、防风、珍珠母、川郁金、路路通、绿梅花、木蝴蝶、泽泻、炙甘草为调治月经的代表方剂(《医林荟萃》第四辑,浙江中医研究所编)。对肝郁不舒的诸种病证,热象不显著者,我每加风药于疏肝药中,常以柴胡与防风相配,香附与白芷相配,郁金与藁本相配。它如逍遥散中之薄荷、半夏厚朴汤中的紫苏、滋水清肝饮中的柴胡等等,都是运用风药畅气血的有效范例。四、脏腑气机郁滞
在很多内科疾病中,对不少风药的使用都已侧重于对脏腑气机郁滞地疏通。比如王旭高就说过“麻黄是开达肺气,不是发汗”,章次公对哮喘病人而盗汗多者使用麻黄治疗。这些经验的实质,都是利用风药流畅之性,以开达脏腑气机之郁滞。在腹泻的分型中,有一种风泄,便秘的分型中,有一种风秘,它们仍之所以用风命名,就是因为只有用风药治疗才能获得效果,经古今临床验证,确非虚妄,推本求源,仍是借风药以畅气的结果。五、发郁火
善发郁火者,莫如李东垣,他在《脾胃论》一书中,用羌活、防风发太阳之火,用独活发少阴之火,用柴胡发少阳之火,用升麻、葛根发阳明之火。开其先例之后,后继此法者不乏名家。
一般常用于畅气血以治内伤杂病的风药,偏温的有麻黄、桂枝、细辛、荆芥、防风、羌活、藁本、白芷等;偏凉的有柴胡、葛根、升麻、薄荷、菊花、蔓荆子、桑叶等。兹略举一二辨证用药要点、配伍方法于后。1、升麻、柴胡《脾胃论》中,东垣制方六十三首,其中以升阳法为治者,二十八方。用升麻二十四方,用柴胡者二十方,升麻与柴胡同用者十六方。其他风药,远不及此,由此可见,东垣用风药升阳,常注重升麻、柴胡。升麻升阳,旨在脾胃;柴胡升阳,意在肝胆。
二者作用部位是有区别的。肝胆主春升之气,其疏泄之力有助于脾胃清升,同用能互相促进。正如东垣所云:“脾胃不足之证,须少用升麻,乃足阳明、太阴引经药也。使行阳道,自脾胃中右迁。少阳行春令,生万物之根蒂也,更少加柴胡,使诸经左迁,生发阳明之气,以滋春之和气也。”综观东垣用升、柴,一般为一钱左右,可见其非轻不举,乃取其顺阳气升浮之性,轻而托之之意。在升阳祛湿的方剂中,使用升、柴,主要是借以升阳和流畅气机,使三焦气畅,水道得通,水湿自然可以消除。东垣的调中益气汤证、升阳汤证、升阳除湿防风汤证、清暑益气汤证、除风湿羌活汤证、升阳除湿汤证等,都是这一类型的代表方证。2、羌活羌活味苦辛、性温,入足太阳膀胱,兼入肝肾,能祛风胜湿,助阳通经。
脾胃虚弱,大便不通,非血结、血秘,用通常润肠通便方药无效,症见肠鸣、腹胀、矢气频者,乃风秘。用羌活配合防风、白术,三药各15克,水煎候温,空腹服下,气机通畅不再逗留肠间,则清升浊降,大便自然得以通畅。胃风汤证,表现为能食而四肢麻木,牙关紧急抽痛,眼睑掣动,为胃阳不振,升降失调,郁而生风,故用羌活配伍太阳、阳明经头面风药,以祛风胜湿,温通经络;再加升、柴、葛以升散宣发人体清气,引清阳之气上行;再加补土泻火药物,使风除络通轻升火降,以收全功。此为用羌活畅气之范例。总之,羌活味薄气清,功专上行,有助阳发表之功,凡脾胃虚弱,清阳下陷,而风湿之邪又侵踞足太阳经,游行于头身为患者,均在所必用。
而表里气机不畅,致水湿留存,反过来更致气机不得畅利,亦可借其性用以畅通气血,恢复脏腑功能。3、防风味甘、温,入足太阳膀胱,兼入脾胃及肝经,能散风除湿,助阳引经。为风中之润药。防风能行表,故可助黄芪益肺气以固表御风,实质上可起到助肺气以达表固外的作用。
所谓防风得黄芪不虑其表散太过之言,细思之不亦牵强乎!方中白术补中,黄芪补肺脾之气,而防风量轻于二者远矣,何虑其散哉,此乃典型借风药以畅通表里气机之用法。如腹中急缩而脉弦,为风邪内阻,应证方中加防风以疏肝气,则郁自解,痛自消。如果脾气虚弱,又为湿邪所困,致使阳气下陷,浊邪内阻,如此升降失常,清浊相干,造成便秘不通,或出现里急后重,数临厕而不能便,或稍有白脓,或稍有血者,不可误认为湿热为患而用清热利湿之剂,治疗当用东垣升阳除湿防风汤。防风既可用于便秘,又可用于腹泻,要旨在于舒畅肝气。比如痛泻要方中亦选用防风,舒畅肝气而达到治疗痛泻的目的,这种证型属于内伤疾病,并无外感。在胸胁疼痛的诸种病证中,东垣喜对那些夹有湿、痰之证者,方中配用防风与白芥子,取二味通络畅气之功,对于久病的患者,能体现出络病的功夫。防风偏于外,则进入太阳经祛散风邪;偏于内,则进入脾胃中以消除湿阻和滞气。且对肝郁所致的腹中胀气,肝胆脾弱所致的腹痛泄泻,均可畅气以取效。东垣谓:“若补胃,非此引用不能行”,所以常用以引经,且用以助阳。总之,读东垣书,证之临床,每使我感到风药畅气血,从而消除痰湿瘀食等病理产物的理法,于内伤杂病的治疗甚为重要,实有在临床中探索的必要。图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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